Li Minnie

【楼诚】雨巷

姑且和前篇溽暑算是同一个系列

很可能是明年六月九号之前的最后一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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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诚自小便是不大喜欢下雨天的。

约莫是在十岁前的某个傍晚,被雨淋湿的小阿诚发着高烧昏倒在了弄堂的角落,于一片黑暗中第一次窥见了濒死的景象。自那之后,明诚便有些怕这雨天了。

他在明公馆的窗前又站了十秒钟,下楼撑开一把最大的伞,走进雨里。

明楼一走便是一年有余,连春节也未回来过。明镜心里疼惜这个大弟弟在外孤身一人,年夜饭上免不了又数落几句“是不是不要这个家了”,明台在边上半是安慰,半是煽风点火地起哄,被大姐点着额头嗔了“不知长幼”,餐桌上才重新热闹起来。明诚给嘴上胡闹,眼里却也透着几分失落的小少爷夹了块冬笋,抿着唇记起明楼寄给他的家信。

他说自己春节课业繁重回不去,又说入了农历三月做课题要回来一次,叫他不要声张,到时候给大姐明台一个惊喜。

明诚站在庭院里,仰头看了眼小少爷房里依旧亮着的灯,颇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

多半只有惊,没有喜。

明公馆有两个门,一个开在正路上,宽敞的雕花鎏金乌铁栅栏,深红色的石砖路稍弯几弯,绕着花坛通到侧门边的车库,像是个端庄的女子,步履款款却无稍许袅娜,温柔间透出半分肃穆。

像大姐。

但若不是早晨坐着车子上学,或是跟着明镜赴宴,明诚却更喜欢走侧门。侧门开在小巷子里,往里还有一户,是个早年归国的老华侨。明诚很喜欢老爷爷做的枣泥糕,和跟他抢枣泥糕吃的小花猫。边上一户易主之后就来往得少了,那家后来又封了侧门,就更见到了。

夜浓似墨,月光还清亮着,和围墙上的小灯一起照出白的水洼,黑的石路来。巷子不宽,两边院子里的树都不甘寂寞地探出头来,红杏没有,倒是绿叶耐不住地要代了主人家先拜了把子。浓荫拢了整条巷子,白日里沉静得又像明楼又像明诚,到了这雨夜,反而调皮得随了明台。

树叶遮住光的地方,水和石便分不出来了。明诚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还是被水坑里新积的雨水湿了裤脚。这么一步一思量排雷似的走了小半程,明诚也有些不耐起来了。石子磕了脚,他一脚踢飞出气,赌气地小跑起来。

还打不过明台了。

雨伞有些大了,少年抽条晚,个子还是少年人的模样。即使迎着月光看见了一片墨色山水之中格外浓重的那一笔,堪堪刹住车的明诚还是估算错了伞的直径,在油布上跳跃撒欢的水珠便一齐热烈地拥吻了明楼,留下满脸热情的水渍。

明楼嘴角那抹属于兄长的弧度有些僵。

明诚有些慌张地递了手帕。要说天也是看不过明楼偷偷跑回来恐吓小少爷的行为,临出门前明诚那点不可说的小心思作祟,把居家服又换了年后新做的小西装才来迎他,碰巧小少爷白日里打碎了大姐的香水瓶污了阿诚哥的一叠帕子还未来得及收拾,干了却也看不出来。方才闷在口袋里又有风吹着还感觉不出来,明楼拿来一擦脸,顿时被熏了个晕头晕脑,皱了眉头,“这谁干的?”

明诚愣了一下,也闻到了这过于浓郁的香味,分明是大姐房里的。他下意识地答,“明台吧。”

得,不是看不过,是看不够。

明楼抿着唇,笑得几分阴测测的,收了这条“罪证”。大而沉的黑伞在兄长手里握得格外稳,辟出独独一小块晴天。明诚起初还有些不自在地往外避了避,被大哥揽着肩膀往身边一按,那残存的最后一丝无措便也被雨冲了干净。

他们一起打开明公馆的大门,冷风灌进屋内,冲淡了一瞬的暖意,复又被隔绝在了门外。

就像从小到大的无数个曾经。

明诚换了吸音的软底拖鞋,皱着眉头看着湿漉漉滴水的裤脚纠结了一会儿,咬咬牙决定放弃形象,挽起裤腿跟着大哥上楼。

明楼关了门,很不给面子地笑出声。

明诚恶狠狠地瞪他,偏生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不争气,倒像带了几分娇嗔似的,配上脑门上支棱着的毛茸茸的额发,青涩得像是颗酸甜的青葡萄。

刚刚从走廊过来,看见小少爷屋里熄了灯,明诚才松了口气,想来这小家伙玩累了自己睡了,明楼大抵还没凶残到从被窝里拉他起来。能安生一时是一时,他可不想大半夜的目睹一场“月黑风高虐弟弟”的人间惨剧。

这么一走神,明诚系睡袍带子的手就乱了。明楼眯了眯眼,看他系完了带子转过身来,便把手里翻了两页的书搁回到明诚原先放的位置上来,“《东坡志林》也看了小半卷了,有什么想法?”

明诚闻言瞪大了眼睛。天知道他是怕自己睡着才随便找了本翻着看的,雨落寒窗敲得他半个字都没看进去,这个明大少爷居然大半夜兴致盎然地要检查功课?!

他简直想把枕头扔过去。

终究还是不敢。明诚在心里对着因时差精神格外振奋的明大公子翻了个白眼,咬着牙问他,“大哥,您房里的褥子还没铺,您今晚睡哪?”

明楼本想说睡客房,一看眼前这个弓着身子磨牙的小猫,反而清了清嗓子,以他独有的不紧不慢又不容质疑的语调说,“你领回来的,就在这将就一回吧。”

明诚没忍住,拿起了枕头。

明楼笑起来,摆摆手,“不逗你了,我时差还没倒过来,就在这守你一会儿吧。”

这下反倒是明诚过意不去了,支吾了几句。明楼把顶灯换了书桌上的小台灯,又给他掖好了被角,坐到桌后翻开一本写满了二人批注的《曾国藩家书》。

台灯暖黄,柔柔地照亮了一米见圆的地方。由亮到暗,看不见一丝分界的痕迹,却又恰到好处地止步于窗前,不去扰动床上那人半分。纸上蓝黑两色的墨迹密密麻麻,有些地方已经交叠在了一起。蓝的由稚嫩到刻意模仿那黑色的,再到自成风骨,明楼细细去看自己的字迹,竟也在经年时光里染上了明诚的影子。

他抬头,望向窗外浓夜。

此次回国远不止是做课题那么简单。他想起巴黎街尾那张嘴角下撇,眸光冷硬的娃娃脸,挂过血的瑞士军刀此刻依旧和父亲当初赠予时一样躺在大衣的口袋里,有些东西却已经再也不一样了。

他坐在暖黄灯光里,守着他如玉的弟弟。

窗外,雨声沥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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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搞声,余老师我可以!!

墙头一大堆,目前一头扎进搅和深坑
楼诚、镇魂退圈,取关随意,双北之后可能还会有产出
珍惜每一个听我说故事的人
偏执的反战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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