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 Minnie

【双北】宣纸

依旧是撒参谋X何二月

可以看作是《桃夭》的终章,也可以单独成篇

不是《桃夭》完结了!!!!!

昨天路上突如其来的脑洞,纠结了一晚上还是搞出来了

有一点点借鉴的痕迹,不妥请务必告知



那大约是一个细雨迷蒙里的故事。

二月春正浓,遍地烟柳一夜间脱了冬日的厚袍子,腾起一片新绿色的迷雾来。小孩子叽叽喳喳地从楼梯上跑下来,炫耀着刚听到的那些金戈铁马的故事。七八岁的男孩子各个都像小太阳,浑身使不完的劲儿,吵吵闹闹地跑去医院的后花园玩打枪的游戏,等着家长来接。

小护士端着托盘从他们身边走过去,掩着嘴笑。她是听惯了那个老将军讲故事的,绘声绘色神采飞扬,仿佛那炮火纷飞就在眼前,连地面的晃动也感觉得到似的。可又不让人害怕,就像看一场极真的电影,看得浑身鸡皮疙瘩都炸起来,却也绝不会担心下一颗炮弹落在自己身边。

老将军是个很好讲话的人,平日里乐呵呵的,待谁都熟,偶尔见他望着窗外的桃树出神,眉目间会显出一种极为柔和的沉静的神色。小护士形容不来,只觉得他想的,定是一幅极美极美的景象。

她唇角带着笑,走进那间病房。老将军靠在窗前的扶手椅里,手里执着一册线装的戏折子。摇椅还微微晃着,新折的一根桃枝插在花瓶里,老先生闭着眼,已然走远了。

楼下孩子的吵闹还清晰,托盘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小护士捂住嘴,倏然红了眼眶。

怎么就走了呢?

刚刚还在给孩子们讲故事……怎么就走了呢?

 

老将军少年离乡,怀了一颗赤胆忠心驰骋沙场,临了老也没留下什么。一盒子的军功章簇新,再有就是一个黑檀的大箱子,嵌着金锁。

那锁真是纯金的,勾描着龙凤,直让人想起古时候富贵人家千金的嫁妆盒子。箱子的钥匙小护士这么多年都未得见一次,给老人整理仪容的时候却看到那紧攥的手里露出一截红绳。老人拿着钥匙,像时光赐予了众人一个窥见往昔的缝隙。

不是没读过那“晴光摇院宇,素彩接乾坤”,不是没听老人说过那金银勾画光耀风雷,可这一副珠玉镶嵌银光闪烁的头脸摆在那金丝的绸缎上,还是让众人抽了口气。

这照例是要向上报的,箱子层层往上送,请了研究戏曲的专家来才敢移出了那头脸,去揭下边的缎子。黄绸的缎子看着尚新,却早已朽脆了,小心翼翼地请了出来,下面是摞着的一沓宣纸,还有几本线装书。老专家眯着眼翻了两翻,大惊失色,“明清时候的残本,这是宝贝啊!”

 

那宣纸上的字迹并不统一,大多是内敛温和的,可行间不时夹杂着几笔金铁气极重的批注和增改,有的是评人物,有的是一句随感。起先几页尚且工整,后边却夹杂起调笑来。温润的字迹也是着恼的,开始还客气地给那龙飞凤舞的腾出地方,到了后头就不管不顾地轧上去,赌气似的要把那些不着边际的胡言乱语统统给盖过去才好。可那字迹的主人也是认真的,如此胡闹一番,便又工工整整重新誊抄一张。那金铁的笔迹也默契地正了神色,认真做着评注,倒也切中要害。

如此到了后来,几乎每张都是两式的,一式绷着严肃的面孔,抹了厚重的油彩一板一眼地讲戏里的故事;另一式却是卸了浓妆,但又若有若无留了一笔淡抹,嬉闹似的披了戏服,眉眼里却是真的情真的爱,笑笑闹闹旁若无人地演他们自己的喜怒嗔痴。

他们就在这字里行间爱起来。那温润的倾尽了一颗心去仰慕那金铁的,那金铁的也收了一身的杀伐气,嬉笑间把最柔软可亲的一面留给他。

再后来,这似乎成了一对聚少离多的爱人。有时温润性子的那个写了几页却也不见一个金铁的痕迹,渐渐的连他自己也倦怠起来,常常一张写了数天断了几回还未写完。可但凡那金铁的一回来,温润性子的那个又立刻变得工整起来,仿佛真是仅仅为了修复残本而誊抄的,烦透了另一人的样子。那人也不戳穿,不过是言语间调笑那旦角想着将军归,又佯作埋怨的样子最是可人。温润性子的那个被他惹得恼羞成怒,索性压着他的字迹恨恨地骂了句丘八。那金铁的似是觉得好玩,笑评一句“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一来二去,他们就在这纸上吵起来,引诗句,念唱词,不管不顾地吵起来,直吵得好好一张宣纸乌烟瘴气。可这乌烟瘴气又被人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来,藏了好多年。

专家也好奇,老将军的爱人该是一个何等的美人,温润,包容,有着女子的婉约美,却更像是男儿身的自立博大。然而这谜无解,当年老将军似是有过一段军官戏子的风流韵事,但名姓早已无处可考。之后十余年颠沛征战,又哪知这笔迹的主人是否还是那梨园花旦。

只是后来一个老先生在整理时依稀忆起,数十年前有人受一名旦之托,求他帮忙寻这其中的一本。然而战乱流离,那名旦也早已退隐闲居,销声匿迹。只模糊记得姓何,取那春日正妍桃之夭夭的时节,名唤二月。

 

连日的阴冷有了要退去的意思,花骨朵在窗外的桃树上一点点鼓起来,露着一点藏不住的红,俏生生的。

撒参谋——按着退役那年的军衔,该是将军,可他还是喜欢初见时那人唤他参谋的样子——撒参谋站在窗前,明媚的阳光落在身上,他觉得有些轻,于是知道差不多是时候了。他还有个小愿望,想看到那桃树开花,然后折一枝下来。

他贯是不爱折花枝的,总觉得那花最好的样子该是开在阳光雨露里,是不该被束缚在身边的。可临了老来,私心也越重,这几日撒参谋思忖着,若是能留他下一世再见,姑且困他几天也无妨。

于是这日桃花盛放,他在桃影里给孩子们讲完了那沙场的故事,慢慢悠悠地起身,开窗,折了开得最好的那一枝插在花瓶里。他坐在躺椅上,闭上眼,阳光将世界染成明亮的橙色,然后一点点柔和下来,化成一片粉。那个笑眼盈盈的爱人眼角飞着一抹桃红,来接他这个老头子回家。

 

那是七六年阳历三月下旬里的一个普通午后,老将军阖上了眼,一条走廊之外的产房里,一个大胖小子在全家人的矫首期盼里呱呱坠地。

这一日,外边还是风云诡谲,动荡不安的样子。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

春天到了,新的一天就要来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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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搞声,余老师我可以!!

墙头一大堆,目前一头扎进搅和深坑
楼诚、镇魂退圈,取关随意,双北之后可能还会有产出
珍惜每一个听我说故事的人
偏执的反战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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